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,有位尼姑敲门要求布施:“帮帮庵堂的孤儿吧!”尼姑站在门口和阿嬷聊天,我躲在阿嬷身后,不时探头偷看。
她一把年纪,驼背,瘦小的身躯裹在长长的灰袍子里,看上去有点吓人。我才五六岁,害怕陌生人,常常幻想那些用迷晕烟绑架小孩的“拐子佬”。
在捐完钱后,按照惯例她们会给施主算算命、指点迷津,就在她跟阿嬷说完准备离开的时候,我跳出来大声喊道:“我呢?”她看了我一眼,说:“施主,你注定要当军人!”
当兵打前锋?太好了!太有英雄气概了!你无法想象这简单的一句话对我幼小的心灵有多么深远的影响!但是当兵似乎不太适合我。士兵必须严守纪律、服从命令,但我的表现恰恰说明我缺乏这种素质。
当我还在跑马地天主教宝血学校念幼儿园的时候,有一天,我到学校才发现自己还穿着一双拖鞋,女生们望着我取笑,我太丢人了。从此我对女生不很友善,我会用手指戳她们,又不停喊她们“丑八怪”,直到她们尖叫大哭,我才会拿出玩具来哄她们,好好展现我的绅士风度、温柔的一面。
不幸的是,我从小就养成了这个习惯,日后往往将爱和伤害混淆不清。
我喜欢和男生打架,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,后来转到跑马地半山岭南小学读书时,我更展露出争强好胜的天性,经常张牙舞爪地扑向别人。
那时候我真是个小有名气的顽童,“吃”过各式各样的惩罚。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被戒尺抽手心,有一次在上课时聊天,还被透明胶布封嘴,更倒霉的时候还要在教室外面罚站,双手必须使劲扯着耳朵。(上帝保佑,可别让老师发现我没用力扯!)
“你真是班上的害群之马!”班主任愤愤地说。
这个唠唠叨叨的老处女,经常涂一种怪怪的香水。她向阿大投诉:“这个孩子‘好眉好貌生沙虱’(金玉其外,败絮其中)。他呀,被我捉到在楼梯旮旯小便!”哼,我只不过是在标示我的地盘罢了。
阿大吓唬说要带我割包皮,治我到处乱撒尿。我才不信,但害我担心了好久。
其实我很喜欢在岭南小学的三年时光,我特别喜欢唱校歌,那本厚厚的歌集,里面的曲子都是非常激动人心的古典音乐,像贝多芬的《欢乐颂》,德沃夏克《新世界》的“慢板”,还有柴可夫斯基《1812序曲》里的俄国国歌《天佑沙皇》。我们这个钱校长真有见地,让我接触到这些天籁,对古典音乐充满热爱。
阿大会嘲弄我:“你听得懂贝多芬吗?”对于她的冷嘲热讽我置之不理,我们井水不犯河水,他们打他们的麻将,我在我的小天地里尽情享受音乐就行了。 (12)